数字原生创新战略：与生俱来的“时尚”

数字原生创新战略不仅仅是一种应对变革的手段，更是一种主动适应、引领变革的战略抉择，是数字化转型的终极目标。在第四次信息革命引领的数字化浪潮中，拥有数字原生思维、拥抱数字原生创新，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文 / 王砚羽

数字原生与数字原生创新

在与“数字原生”相关的词语中，出现最早的是“数字原生代”（digital natives）。“数字原生代”一词出自美国北卡罗来纳大学的作家马克·普伦斯基（Marc Prensky）2001年的文章《数字原生代与数字移民》（Digital Natives, Digital Immigrants），指的是在20世纪90年代末出生的群体，他们成长在一个由计算机、互联网和通信技术快速发展所塑造的环境中。对于这一代人来说，网络化构成了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数字化是他们自幼便开始适应和采纳的生活方式。他们在计算机、智能手机、互联网、网络游戏等各种数字时代的玩具和工具上花费大量时间，是计算机、视频游戏和互联网等数字语言的“母语使用者”。

类比于数字原生代，数字原生企业指诞生于数字经济时代，成立之初就拥有数字化思维，其产品及服务、运营流程、管理方式、战略决策、业务模式、市场策略等各个方面都是基于数字技术创造的条件来进行设计的一类数字化企业。表1举例对比了同一行业中的数字原生企业与非数字原生企业。

数字原生创新通常由数字原生企业发起或推动，这些企业从创立之初就深度依赖于互联网和数字技术来构建商业模式、产品服务和运营流程。具体而言，数字原生创新是指在数字化时代背景下，利用人工智能、云计算、大数据、区块链等新一代数字技术，以及数字化的思维方式和方法论进行的创新。与非数字原生创新相比，数字原生创新在起源背景、技术应用、业务模式、文化和组织结构、创新速度和风险管理方面存在明显区别（见表2）。

数字原生创新的特点

数字原生创新主要有七个特点。

第一，以数字化思维为核心思维模式。数字化转型旨在引进并利用数字技术改造和提升企业原有的生产经营活动，而数字原生创新则完全通过数字化思维和数字技术开展生产经营活动，将企业的价值创造根植于数据。数字化思维主要包括数据驱动思维、开放共享思维、互利共生思维。

第二，以新一代数字技术为核心驱动力。以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区块链为主的新一代数字技术是数字原生创新的核心驱动力。一方面，实施数字原生创新的企业在组织结构、产品生产、运营方式、与客户的关系、高管和员工的思维方式等方面都深受数字技术的影响。另一方面，数字原生创新应用新一代数字技术辅助实体行业解决问题，有效推动实体经济的发展，成为产业转型升级的战略支点。

第三，以人才和数据为核心资产。数字人才是企业获得竞争优势的一大利器。数字人才包括数字化领导人才、数字化管理人才和数字化应用人才。数字化领导人才具备数字化战略高度，能够完成企业数字化活动的顶层设计。数字化管理人才有助于企业将数字化目标和任务具体分解到实际业务的各个环节。数字化应用人才是分布在各个岗位中用数字技术支持自身工作业务的员工，他们具备数据分析能力、数字化能力。数据是企业竞争的关键要素。中国信通院《数据资产管理实践白皮书（4.0版）》将数据资产定义为：企业过去的交易或事项形成的，由企业拥有或控制的、能够为企业带来未来经济利益的、以物理或电子的方式记录的数据资源。2023年8月1日，财政部印发了《企业数据资源相关会计处理暂行规定》，规定中明确了要根据数据资源的持有目的、形成方式、业务模式，以及与数据资源有关的经济利益的预期消耗方式等，对数据资源相关交易和事项进行会计确认、计量和报告。2024年1月1日起，《企业数据资源相关会计处理暂行规定》正式施行，数据作为一项资产可以被计入企业财务报表之内。

第四，以数字平台为核心载体。数字平台是以数字技术为基础，将数据、算法、算力进行整合，实现居中撮合、链接多个群体以促进各角色互动的服务中枢。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报告将数字平台分为交易平台和创新平台。交易平台是指具有在线基础设施的双边/多边市场，支持多个不同交易方之间的交易。交易平台现已成为主要数字企业（如亚马逊、阿里巴巴）及提供数字赋能支持的企业（如优步、滴滴和爱彼迎）的核心商业模式。创新平台是为代码和内容生产商创造的开发应用程序和软件的环境，如GitHub、GitLab、Unity等。

第五，以创造客户价值为核心导向。随着数字化时代大幕的开启，以客户为中心的价值交互网和以人为中心的价值创造网正在形成。企业必须意识到，与“为客户创造更多产品与服务”相比，“为客户创造更多价值”正在变得更加重要，企业发展的内在支撑逻辑必须由“交付产品服务”切换到“创造用户价值”。这就意味着企业数字化的最终落脚点是利用数字化的方式系统整合各类资源，聚焦于为客户解决问题，创造客户价值，优化客户体验。

第六，以快速迭代为核心手段。数字经济时代，企业的做法不再是花费大量时间对产品进行精雕细琢再推出，而是讲究产品的快速迭代，即率先发布一个“最小的可行产品”，然后获得用户反馈，并将用户反馈融入到下一次的迭代中，不断升级优化产品。一方面，快速迭代能够满足数字原生创新对速度和创新的极限要求，降低企业在竞争中被淘汰的风险。另一方面，快速迭代的成本远低于“一步到位”，追求“一步到位”意味着花费大量资源和时间制作的产品一旦出现方向性问题，企业就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第七，以建立拓展数字创新生态系统为核心目标。数字创新生态系统是核心企业为提高创新价值，利用数字技术与其他生产互补产品和服务的组织共同建立的价值创造网络，有动态性、多样性和无边界性三大特征。在数字经济时代，企业主要通过两条途径来把握未来创新与发展趋势，一条路是发展成为数字化生态系统中的平台型、生态化企业，另一条路是选择被平台化、被生态化。然而，只有极少数企业能够发展成为平台型和生态型的核心企业，被平台化、被生态化才是主流，即绝大多数企业的选择是成为某个数字生态的有机组成部分。

数字原生创新战略

根据数字技术赋能的角色不同，数字原生创新战略可以划分为三种类型，分别是衍生型数字原生创新战略、新生型数字原生创新战略和供生型数字原生创新战略。

衍生型数字原生创新战略

衍生型数字原生创新战略是指传统企业以数字思维创造出全新数字平台、数字化子品牌或数字化子公司以辅助特定传统企业或产业链实现数字化的战略模式，目的是通过数字化提升传统企业或传统产业链效率。衍生型数字原生创新战略包括三种模式：基于平台的开放式创新、基于场景的用户创新和基于工业互联网的服务创新。

基于平台的开放式创新

基于平台的开放式创新是指传统企业衍生建立数字原生平台，实施开放式创新，促进企业数字化的战略模式，海尔开放创新平台（Haier Open Partnership Ecosystem，简称HOPE）是典型例子（见图1）。

海尔自2009年起开始打造开放式创新系统。最初成立的开放式创新中心逐步演变成开放式创新平台，如今已经升级为开放式创新生态系统。在线上，海尔的HOPE平台携手全球研发机构和独立研究者，向平台会员提供尖端科技信息和极具竞争力的创新解决方案。在线下，这些创新方案借助海尔全球十大研发中心及海尔集团内部各业务板块的研发平台的通力合作，推动价值的生成。海尔依托HOPE平台，在全球范围内快速整合技术和知识，从而构建共创、共享、共赢的创新生态。

基于场景的用户创新

基于场景的用户创新是指将现有技术或产品应用于特定的场景中，通过解决特定场景中用户的痛点或问题，来创造更大价值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除企业以外，用户是另一创新主体，他们通过参与技术或产品的设计和开发，推动数字原生企业技术的突破和商业价值的增加。与常规的创新模式相异，场景驱动创新的推动力源自于特定场景下用户的核心需求，而非科研工作者的独创性构想。这种转变从根本上简化了从科技发明到实际应用的复杂转化路径，使得科技创新能够更具有针对性，确保创新活动既在实践中得到实施，又能够在市场环境中得到验证和发展。

海尔“三翼鸟”品牌的创新模式是典型的基于场景的用户创新。在海尔智能家居的“人单合一”框架下，“三翼鸟”的创新策略以场景为驱动，与物联网时代的特点——“零距离”“去中心化”和“去中介化”——相契合，以增强用户体验为关键目标。这种模式鼓励企业和员工直接与用户接触，主动为用户创造并分享价值。“三翼鸟”致力于从产品导向的研发转变为用户导向的场景研发，通过整合智能家电、室内照明、空气质量控制、水系统管理以及室内装饰等关键要素，构建出特定的家庭生活场景。这样的转变旨在激发用户对未来理想家居生活的向往和追求，让用户能够体验到家的温暖和舒适（见图2）。

基于工业互联网的服务创新

基于工业互联网的服务创新是指传统企业的数字原生子公司通过建立工业互联网平台，为全产业链提供数字技术服务的战略模式。这是一种商业化的软件平台，它将工业互联网的理念具体化，通过在传统的工业云平台之上融合物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前沿技术，创建一个更精确、即时、高效的数据收集系统。此外，它还构建了一个具备存储、整合、访问、分析和管理功能的平台，以促进工业技术和知识经验的模型化和软件化重用。工业互联网平台通过工业应用程序的形式，为制造业企业提供多样化的创新应用，最终构建一个资源丰富、多方参与、互利共赢、共同发展的制造业生态系统。

河钢数字是典型的基于工业互联网的服务创新战略模式。河钢数字是河钢集团控股的一级子公司，成立于2018年，主要目标是推动钢铁行业的数字化。河钢数字充分应用边缘计算、物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等新一代信息技术，以河钢集团多年的工业沉淀和应用实践为基础，以推动集团数字化转型变革为目标，全面构建面向生产全流程、数据驱动、软硬一体的拥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工业互联网平台——河钢数字WeShyper（威赛博）工业互联网平台（见图3）。

新生型数字原生创新战略

新生型数字原生创新战略是指诞生于数字经济时代的企业基于新一代数字技术开展业务、实施运营的创新模式，目的是基于数字化以全新的商业模式提升企业运营效率，获取竞争优势。新生型数字原生创新战略包括数字技术驱动的产品创新和数字技术驱动的内容服务创新两种模式。

数字技术驱动的产品创新

数字技术驱动的产品创新是指将数字技术应用于产品设计和制造中，以提高产品质量、性能、功能和应用范围，或生产出现在市场上没有的新产品，从而满足市场需求。数字技术驱动的产品创新具有前沿技术导向、用户需求深度挖掘、数据驱动决策、高度数字化和智能化、敏捷创新和快速迭代等特征。数字技术可以用于产品生命周期的各个阶段，包括产品设计、制造、销售和售后服务等。

希音（SHEIN）的服装销售是典型的数字技术驱动产品创新。希音刚成立时，快时尚潮流女装这条赛道上早已挤满了各类企业。创始人许仰天利用快速发展的数字技术为希音制定应对方案，实现了数字驱动选品，创造了“小单快反+市场测试=50%爆款率”模式，严把品控，做到“返单8天交期（传统工厂需要15天以上）、一件衣服线头少于三根、尺寸误差两公分以内”，最终使希音在快时尚领域实现突破。

数字技术驱动的内容服务创新

数字技术驱动的内容服务创新是指借助数字技术的力量，为用户提供更丰富、个性化和便捷的内容服务。随着数字技术的迅猛发展，内容服务行业也在不断创新和变革。数字技术驱动的内容服务创新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个性化内容推荐与定制化服务、用户生成内容、交互式内容体验与沉浸式技术、版权保护与内容安全。

字节跳动是典型的通过数字技术驱动内容服务创新获得成功的企业。字节跳动的服务内容创新主要体现在几个方面。首先，通过旗下的算法推荐引擎，利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实现个性化的内容推荐，如其旗舰产品“今日头条”。其次，通过其社交媒体平台，如抖音和TikTok，鼓励用户之间的社交互动和内容创作。最后，字节跳动还注重提供丰富的交互式内容体验，通过创新的技术手段为用户带来沉浸式体验。例如，通过抖音的AR特效功能，用户可以在拍摄短视频时添加各种有趣的特效，使用户能够更加沉浸和参与其中，丰富了内容的形式和体验。

供生型数字原生创新战略

供生型数字原生创新战略是指企业基于新一代数字技术为更广泛的数字化转型需求提供数字技术服务的战略模式，目的是为各个行业的数字化转型赋能，提升整个社会的运行效率。供生型数字原生创新战略包括三种模式：基于云计算技术的全场景创新、基于人工智能技术的全场景创新和基于区块链技术的全场景创新。

基于云计算技术的全场景创新

基于云计算的全场景创新是指利用云计算技术，面向不同场景和需求，提供全方位的创新解决方案。云计算是一种基于互联网的计算模式，通过将计算资源、存储和服务等提供给用户，实现按需使用、灵活扩展和高效管理。

华为云是一家典型的实施基于云计算的全场景创新战略的企业。作为一家供生型数字原生企业，华为云很早就提出了“赋能云”的概念，并协同政府、高校等组织和机构，打通上下游产业链，为中小企业提供全方位的基础设施、平台和应用服务，帮助他们实现数字化转型。华为云创新性地提出“1+2+3融通创新体系”：“1”指的是一个创新融通平台；“2”是技术赋能和商业赋能，这是实现创新融通的两个重要方法路径；“3”是三大中心，华为云为区域政府构建面向数字经济发展的能力中心、生态中心和服务中心，落地区域，实现产业链全栈升级的全面创新。华为云帮助众多中小企业数字化完成跨越式升级。

基于人工智能技术的全场景创新

基于人工智能技术的全场景创新是指利用人工智能技术，面向不同场景和需求，提供全方位的创新解决方案。人工智能被设计来模仿人类的认知功能，它利用包括模式识别、自然语言理解、机器学习及深度学习在内的多种技术，赋予计算机执行通常需要人类智能才能完成的任务的能力。

小视科技是一家典型的实施基于人工智能技术的全场景创新战略的企业。小视科技成立于2015年，是国内人工智能领军企业，定位为“智慧视觉行业全场景生态服务商”。为数字城市（智慧城市、社区、校园、工地、园区）、数字产业（矿山、煤焦化）、数字生活（互联网行业）等场景提供数字服务，业务覆盖全国24省、62个地市，在上海、江苏、辽宁、安徽、浙江等地落地超10个智慧城市视觉中枢。图4中展示了小视科技人工智能技术的七大应用场景。

基于区块链技术的全场景创新

基于区块链技术的全场景创新是指利用区块链技术，面向不同场景和需求，提供全方位的创新解决方案。区块链作为一种去中心化、安全可信的分布式账本技术，通过去中心化的共识机制和加密算法，实现了数据的安全存储、透明性和可追溯性，主要应用于金融场景、物流场景、版权保护和知识产权场景、医疗场景、跨境支付和智能合约场景。

蚂蚁集团数字科技是蚂蚁集团科技商业化的重要板块，蚂蚁集团持续推动数字科技的创新与应用，在区块链、隐私计算、安全科技、分布式数据库等领域，不断研发出蚂蚁链、OceanBase、SOFAStack、mPaaS等领先的科技品牌及产品。同时，蚂蚁集团持续将自身产品与服务向企业与社会全面开放，联合各方为中小金融机构的数字化升级、服务业小微商家的数字化经营、产业链的数字化协作贡献力量。

结语

数字原生创新是当代企业发展的核心引擎，通过提升创新效率、优化资源配置和扩展市场等，为新质生产力的提升提供重要支撑和动力。未来，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和社会的不断变化，数字原生创新战略将继续发挥重要作用，在以下几个方面有望实现更大的发展。首先，数字原生创新战略将更加注重人工智能、大数据、物联网等新一代数字技术的叠加应用和融合创新。其次，数字原生创新战略将更加强调数字化生态系统的建设和跨界合作。最后，数字原生创新战略将更加关注可持续发展和社会责任，推动数字技术的普惠性和可持续性发展。

数字原生创新战略不仅仅是一种应对变革的手段，更是一种主动适应、引领变革的战略抉择，是数字化转型的终极目标。在第四次信息革命引领的数字化浪潮中，拥有数字原生思维、拥抱数字原生创新，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王砚羽：北京邮电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教授

责任编辑：朱晶

来源：《清华管理评论》2024年6月刊